01
“会有的，一定会有的。”妈妈温柔而坚定地说道。
“真的吗？”我小心翼翼、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的脸。
她脸上有浅浅的皱纹，但笑起来很温暖。
沈小西经常说：“白小蝶，你整天哭丧着一张脸，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一样。”
妈妈一定骗了我，因为不是所有的毛毛虫都会变成蝴蝶。
但我见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，未施脂粉，却清新温婉得像一朵盛开的栀子花。
因为在这个世界上，相信我可以变成白蝴蝶的人已经不在了。
那时候我很自卑地问妈妈，为什么我长得不像照片里的她那么漂亮。别的小朋友都那么可爱，只有我像丑小鸭一样。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，都离我远远的。
早在四岁那年，妈妈就送我去学了芭蕾舞。她觉得，跳舞可以让一个人变得美丽。
于是我就开始期待，期待我像丑小鸭变成天鹅一样，变得可爱聪明起来，可是直到妈妈去世，我都没能变成白天鹅。
这场雨从十五岁生日那天开始，一直下了好几年，浸透了我的四肢百骸，浸透了我的发梢衣摆，以至我每往前走一步，都会留下一片水渍。
我变得更加阴沉抑郁，仿佛连笑的能力都失去了。
沈小西的妈妈和沈小西一样，她们看上去要比我甚至是比我去了天堂的妈妈光鲜亮丽多了。
妈妈和爸爸结婚后就放弃了热爱的舞蹈事业，和许多女人一样，成为了全职家庭主妇。粗糙的皮肤，过时的衣服和鞋子，让她看上去就像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大婶一样。
大概我白小蝶就是永远也变不成蝴蝶的那只毛毛虫吧！
哦，忘了说，沈小西是我继母陈阿姨的孩子。
她说：“真的，妈妈不说谎。但是，小蝶，你要记得珍惜在你还是毛毛虫的时候就把你当成朋友的那些人，千万不要因为朋友多起来，就忘记那些人哦。”
妈妈轻轻梳着我的头发，说：“丑小鸭在变成白天鹅之前，别人都不能发现她的美。就像蝴蝶，在破茧成蝶之前，都是丑陋的毛毛虫。小蝶，等你蜕变成蝴蝶，一定比她们都漂亮。”
每当她这样说的时候，我都不说话，只是把头埋得更低，好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泥土里去。
我懵懵懂懂的，有些沮丧地说：“您完全不用担心，妈妈，我还没有朋友。”
那之后的第二年，我的爸爸就和沈小西的妈妈结婚了。
这个时候，如果是爸爸路过，他会轻轻地揉揉我的头发，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，推一推他的黑框眼镜，慢悠悠地踱回书房去。
我叫白小蝶，住在江南潮湿的雨巷里，我的生命里下着一场大雨。
十五岁那天，妈妈出门给我买生日礼物，可最后回来的只有一条染了血的白裙子——我最后一条白裙子。
可是还没有等我成为美丽的人，妈妈就去世了。而我全部的快乐，也都伴随着妈妈的去世而消失。那条裙子我一次也没有穿过，对于芭蕾舞的热爱也瞬间消失了。
那是一条很漂亮的公主裙，而且可以当芭蕾舞裙。